从著名的伏牛山九龙瀑布群景区门口出发,沿近乎干涸的龙头沟河西岸马杨旅游公路,南行三公里,到了伏牛山主峰之一昭君垛下的柴庄。

从小村庄东边,过龙头沟小河,进西沟,翻过白庙垭,顺东沟而下,到狮子河边的寨坡、崔庄、百尺潭的乡村道路,也刚刚修通了,是结实的山区乡村水泥路,把南召著名的天池抽水蓄能电站、九龙潭瀑布群,百尺潭瀑布,沿伏牛山主脉北列南麓,几乎拉成了一条直线。

昭君垛东南山跟下的寨坡村,是我外婆家,我小时候去的最远的地方,位于狮子河出大山的谷口,是我幼年时,想去又怕去的地方。狮子河,是从尧山上流下来的一条大河。我从来没有见过外公外婆,只有一个舅舅,印象很模糊,在我五六岁的时候,因故离开了人间。去外婆家,实际上是去一个堂外婆家。

从马市坪街出发,沿十里长堤,经柴庄、西沟,翻过白庙垭,进入东沟,过景家庄,到狮子河边寨坡村的路,是妈妈年轻时的锥心路,我们全家的苦难路。这条路,最早的印象,是我牙牙学语的时候,父亲用箩筐,跳着我和哥哥,和妈妈一起,步行去外婆家。

文革时,舅舅突然遇害,妈妈遭受多重打击,精神半恍惚半明白,经常一个人,步行25里,迷迷糊糊回娘家,甚至半夜独行,走在白庙垭的深山沟里。

娘家已经没直系亲人了,妈妈经常控制不住自己,迷迷糊糊,自言自语,突然独自回去,在一个善良的堂兄六舅家,不停地哭,然后再一路哭着,翻过荒山野岭,步行25里回家。

我们几个很小的兄妹,都经常被迫陪着妈妈,走在这条山间羊肠小道上。有时甚至是在漆黑的夜晚,跟在妈妈的后面不远处,怕她出事。小小幼童,走在寂静荒凉的山沟里,陪着精神半失常的妈妈,非常非常害怕。

妈妈家是大家族,她是外公的长女,战乱年代,平平静静,食饱衣暖长大。外公外婆先后去世,一弟一妹,突然间只剩下她一个人,岁月苦渡,现在八十多岁了。文革苦难期间,外婆家惨遭大变故,舅舅遇害,无处伸冤,凶手逍遥法外,妈妈怒气难平,精神崩溃,思维和意识,永远停留在了五十年前的荒诞岁月。

我小的时候,最怕跟妈妈回娘家。我天生懒,年龄小,走不动。翻越荒山上白庙垭,天生发憷,害怕在荒凉的山沟里,听妈妈一路绝望地不停地哭泣。

25里的长路,先是经过干净的新街沙土路,街道上,公社干部每天早上都亲自打扫门前卫生。不到一公里,到街东头,上一个陡坡,走老公路,过高中土操场,翻过乡镇尽头的街后岭,从中学后面的荒坡上经过。

这一段坡路边的缓坡上下,住家出奇的稠密。

街头四队,有个民办郭老师,因为超生被开除,高高兴兴当猎户去了。街后岭的大片柿子树,是灯笼柿,又大又甜,经常压断枝条。有大孩子去偷,我曾经远远地跟着,不敢下手。

街头上陡坡,是六中的后操场。土操场上,有木头做的篮球架,是小乡镇一个热闹的地方。操场东边斜坡台阶下,几排瓦房,是六中校园,初中高中一体。我很小的时候,每个公社都有高中,到我读初中的时候,全县大部分公社高中都取消了,南召六中也没有了,只剩下了小小的马市坪初中。

六中的东隔壁,是马市坪小学。学校所在的地方,是一个山洼,以前是一个庙宇,习惯称东大庙。有两层高的戏楼,雕梁画栋,厚墙裂开了大缝,摇摇欲坠,但一直没有倒塌,最后被拆除了。戏楼廊檐有一根柱子,小朋友们排队,抱着柱子从二楼滑向一楼,把柱子磨得很光滑。戏楼也短暂当过教室,后来危房封闭。

和戏楼正对,高处的小寺庙,是瓦房,一直做高年级的教室。五年级时,我曾在里面读过书。

戏楼和庙屋之间,两边建了泥墙草房,做小学教室,最早教室里有长条厚木板,两头用土坯加起来,当写字台,后来才有了书桌,凳子自己带。戏楼、庙宇和草房,形成封闭的四合院,院子做操场。庙屋后面,有一排土墙瓦房,是老师们的宿舍。

小学院子里,一度演革命样板戏,戏放电影,偶尔也卖票。七六年毛主席逝世,各级都要设纪念大会会场,马市坪公社的会场,就设在马市坪小学校园里。纪念会后,堆满了花圈,小孩子们看到就害怕。

小学校门口有条小溪,冬春干涸,夏秋暴雨,短暂的黄泥色色的洪水也不小,还有几天的清清溪水,然后就长时间干涸。小学门口有座小桥,对面是一片沙土地,杨树林,也做了简易土操场。操场边上,东边小溪对岸,是一个几人高的石崖,。

公路边操场东北的角落里,有一座土坟,埋着外地调来、英年早逝的女老师杜老师,我没有见过她,她的儿子是我小学的同学。杜老师的爱人,是高中管食堂的许老师,永远笑眯眯的,十分和善。他们都是公办教师。老伴去世后,许老师一直没有再娶。他有三个孩子,两女一男,后来都离开深山,到安家外地。许老师退休后,一直不愿离开马市坪,独自一人,守着老伴的墓,直到最后去世。

到了街后岭,突然没人了。土坡路,两边除了旱坡地,还有荒草坟地,非常瘆人。我很小的时候,路边的旱地麦田,每年冬天,是民兵训练,实单打靶的地方。街上的居民,像过大年赶大集一样,跑去观看。有一年民兵训练,不知为什么,雷管炸掉了一个年轻人的手,我亲眼看到,伤者的一只手没了,鲜血淋漓,人们用门板抬着飞快地往公社医院里跑。

过后岭,到杜家庄,转向十里长堤,笔直的石堰,堰边也是直的,上面是土路,通向八公里远大山根的傲坪村,路就到头了。这段石堰路,在童年的印象里,是人间天路。

十里长堤,现在是通往中原著名尧山旅游公路的一部分。那时的尧山,还叫石人山,不为世人所知。尧山腹地的杨盘村,南坪村,还是与外界隔绝的深山高山村,进出步行翻山越岭,走羊肠小道,比焦园村出行还难。也许是地质小气候优越,高山窝里,山秀水美,有点像庐山牯岭街,那里有两个同学,男的很帅气,女的很秀丽。

从柴庄村东边,进西沟,是一条两三米宽的平缓水沟,有一个初中男同学,家在里面,高大清秀。架子车路,沿水沟边延伸,路边是昭君垛南麓,山不高,沟平弯曲。两三公里后,沟的尽头,就是上白庙垭的羊肠小道了。

白庙垭西边的山坡,山场缓一些,但沿着蚕坡旱地大回环,印象中有一座孤坟,一间放牛避雨,没有门窗的小房子,最早应该是土地庙。

路从旱地梯田埂经过,荒寂的山垭处,高高的昭君垛下,冬日枯黄的干茅草,在秋风中飘摇,白毛的玩玩狗草,永远印在了幼童的心底。每次走到这里,快到山垭最高处时,我都害怕,尤其跟在眼泪汪汪,精神恍惚的妈妈身边。

山里孩子,生来胆子大,七八岁时,我也独自走过白庙垭,目不斜视,连走带跑,快速通过,生怕突然冲出一个怪物。

过了白庙垭,下沟底的坡,不高,坡度大,山下溪谷,也宽了一些。东边的沟谷,直通昭君垛主峰。下到沟底,看到通往高山的谷口,两边垂直石壁,夹着平坦的山溪勾滩。山很高,沟滩很平,山沟直接钻进大山肚子里。童年印象的野谷,太高太险,记忆中,远超长江西陵峡夔门,是仙境的大门。

东沟暴雨时,高山洪水更急,冲刷出乱砾巨石的河床,大部分时间没水。沟谷人少,没有乱砍伐,河床中间,河滩里,偶尔还能见到养蚕的桦栎木疙瘩。房子位于岸边高地上,乡间小道,大部分沿河边缓坡通过,有时干脆穿行在河床砂砾间,走起来沙沙作响。

出了东沟沟口,可以看到狮子河两岸的水田。从这里出发,一路河谷平地到县城。

从沟口左边一条直道,几百米,从水田中间通过,进入土墙草屋的寨坡村。村中央,有妈妈家族高大的老房子,土墙凸凹,屋瓦脱落,快塌了,还有一个妻丧儿傻的大舅,在里面居住,大舅岁数很大了,人很帅气,没人做家务,瘦的只剩一把骨头,皮拉好长。每次见了,都笑着打招呼,说自己太穷,我们没吃过他的饭。

对寨坡最深的印象,是这条位于村边稻田里,几百米长的直道,永久印入了童年的记忆里。妈妈迷迷糊糊回娘家,一路上目光呆滞,默默流泪,走到这里,就开始嚎啕大哭,离开时,也依依不舍,大哭不止。

妈妈可怜,家里贫穷,孩子多,回娘家,没有直系亲人了,每次都住在一个帅气善良的六舅家,六妗子比六舅高很多,两个表姐,都是美女。眉清目秀的九外婆,待妈妈很好。

每次跟妈妈来,一个嫁到这里堂姑,都会拿出家里珍藏的好食材,做几碗好吃的农家菜,请妈妈吃顿饭。堂姑也是苦命人,守寡50年,活了九十八岁,前几年刚刚去世。

堂姑也爱哭,一哭都止不住。去世前几年,我去看她,90多岁了,不哭了,瘦得只剩五六十斤,胳膊像麻杆,真的灯枯油尽,但头脑很清醒。堂姑白内障几十年,每天摸索着干活,到了80多岁,眼镜突然睁开了,能看清东西了,一下子轰动十里八乡。

妈妈在堂哥家小住几天,各家串一串门,总是反复地哭,族人反复地劝。哭着讲了什么,族人劝了什么,懵懵懂懂的我,根本不懂,也不关心,不想听,只是烦躁害怕。妈妈哭着,和族人絮絮叨叨说话的时候,我就想尽办法,跑到狮子河边玩儿。

寨坡村外的狮子河,发源于尧山主峰,刚到大山峡谷口,激流冲涮河面,河床很窄很深,河道里有巨石深潭。也许是河流落差大,上游古老水渠修得好,水源充足的寨坡,房前屋后,低平的地方,全是水田,村民生活相对较好。

后来,听小妹说,更小的她,也陪妈妈走过这段伤心路,并且是夜里。

好在那时的沟沟垴垴,都有大大小小的村庄,有房子就有人住,有烟火气,黑更半夜,老远都能听到狗叫,不追着咬人,减少了寂寞。不像现在,偏僻农村,十室九空,有些地方,连老人也不见了。

前几年,马市坪乡从西沟修路,崔庄乡从东沟修路,都是乡村能过车的土路,只剩下两乡交界白庙垭高处一公里多了,就是连不起来。两年前,我曾经从寨坡开车,往东沟里垴,缓缓走了两公里,被迫停下了。两三米宽的的乡间路,盛夏植物茂盛季节,两边野草树茆很深,车身刮得全是青道子。

山沟里几乎没人住了,但一座座院落,房子尚好,据说节假日有人回去看一看。有极少的老人在沟里放羊,商家上门争着买。山上爬坡啃草长大的山羊,卖价高。年轻人,静下心来养羊,勤快一点儿,一年可挣十万元。可年轻人死活不干,受不了山沟里的极度荒凉孤寂,宁可到没有任何保障的城里,艰难谋生。

过了柴庄村好久,突然想到,既然通车了,还是很好的旅游路,应该开车进去,全程走一走,看一看,无意间错过了,有点儿后悔。

龙头沟河很奇特,河水“毒”(洪水湍急),但过了傲坪村后,河床平直,过于宽阔。岸边山体不大,河东岸,全是小山缓岭。靠水的坡边,时有不高的悬崖,小崖下,有小水潭。

严冬时节,坚硬的桦栎林,枝叶枯黄,树叶几乎不落,山坡透出暗金枯黄色。河谷萧疏,大树落叶,枝条光秃,崖边山坡悬崖,上缀冬青,下偎绿竹。山间平地,越过严冬的麦苗,已经返青了,很密很实。河滩鸭鸣鹅叫,水边山羊攀崖。

岸边不远处的村庄干沟,有个在北京当兵的同性朋友,农家仔,细白清秀,后转志愿兵,留在北京工作。

龙头沟,滩平岸阔,两边有平地缓坡,又有旅游公路经过,宽展的地方,至今仍有人居住,房子多位于岸边高坡上,都是灰色简易两层楼房,还看到了一栋白墙红瓦的农家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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